金門大橋的致命吸引力

舉世聞名的舊金山地標金門大橋，是來自世界各地觀光客在舊金山必看的景點之一。但在炫麗燦爛雄偉的外觀之外，金門大橋卻也因此具備了「致命的吸引力」，在此跳橋自殺的人數，排名世界第一，成為它迷人外表外黑暗的一面。

自大橋於1937年啟用以來，有案可查的自殺人數，超過1200人，平均每年19人。1977年，自殺人數達到最高峰，當年有40人跳橋。這樣超高的自殺率，引起有心人士的關注，多年來一再呼籲大橋管理當局增建防止自殺護欄，但都徒勞無功，現在似乎有點眉目了，大橋主管單位決定「考慮」興建護欄的必要性與可行性。

陽光下的金色之門

金門大橋連接舊金山市與馬連縣，橋的兩側分別為海灣及太平洋。很多人也許沒來過舊金山，但從電影、海報、明信片或風景圖片上，看到「象徵」舊金山的金門大橋，很少不被它輕靈、美麗、深具藝術風格的風采所迷惑。中國人說：「五嶽歸來不看山，黃山歸來不看嶽」。同樣的道理，很多人目睹金門大橋的美姿與風采後，會覺得世界上其他橋樑，似乎都不足為道。

1937年5月28日中午，美國總統羅斯福在白宮按鈕，宣布三千哩外的金門大橋啟用。當時，舊金山全市教堂鐘聲齊鳴、港口霧笛吹放，街道車輛喇叭全響，四百架飛機從橋樑上空飛越掠過，兩支船隊則航行穿過橋下，20萬人步行通過橋面，場面壯觀，盛況空前。

金門大橋全長6450呎，橋離水面220呎，橋墩有65層樓高，兩座橋墩之間距離為4200呎。連接兩橋墩的兩根主鋼索，每根長7650呎，每根主鋼索中有2萬7572根細鋼索。金門大橋左右兩根鋼索的總長度有八萬哩，足夠環繞赤道三圈；鋼索的總重量為2萬4500噸；至於鋪設橋樑使用的水泥量，可以用來鋪一條從紐約到舊金山五呎寬的人行道。

或許有人要問，這座「金」門大橋，為什麼漆成橘紅色，而非金色？這當中有典故。原來從太平洋來的船隻進入舊金山港灣時，陽光下閃爍發光的大橋，像個「金色之門」（Golden Gate）。「金門大橋」名字由此而來，是由美國海軍地誌工程師約翰‧傅利曼（John C.Fremont）先生所命名。

增設護欄正反論戰

該不該在金門大橋增設防止自殺護欄？從1995年起就有人提出討論。多年來贊成與反對的兩派人物爭論不休：贊成派人士認為，現在要跳金門橋自殺太容易了，加建護欄增加跳橋的難度，可以阻止人自殺；但反對派人士則強調，對有強烈自殺意願的人來說，不用跳橋，也可以去買手槍或吞食藥物自行了斷。何況，增建護欄，會不會影響這座已有68年歷史大橋結構的安全性及特有的美觀，更值得商榷。

為了大橋是否增設護欄問題，舊金山市政府2005年舉行了一連串的公聽會，金門大橋管理區終於同意「考慮」在大橋設立護欄，預防民眾跳橋自殺。不過，管理區目前有鉅額預算赤字，無力就興建護欄對大橋結構安全性與美觀的影響等，提供經費研究；而支持設立護欄的「北加州精神病基金會」則同意籌款付研究所需的二百萬元經費，至目前為止，尚不足27萬5000元。

舊金山紀事報就金門大橋「致命的吸引力」問題，從去年底至今年初做了系列報導，分析跳橋自殺者的背景、精神病專家的看法、自殺家屬的心聲、官方的解說及正、反兩邊的意見，從各個角度讓民眾了解金門大橋是否應該增建護欄，防止民眾自殺。

根據官方的統計，金門大橋自1937年5月28日開放以來，至2005年10月31日止，有紀錄的跳橋自殺死亡人數，總計有1218人(註：2006年2月15及18日，又增加兩人) ，但精神病專家指出，這個數字被低估了，有些自殺案件沒被舉報，實際跳橋人數應該更高些。

《舊金山紀事報》的報導指出，87%的自殺者住舊金山灣區，並不是人們所想像的來自世界各地。自殺者的年齡從14歲到85歲，平均年齡41歲。根據馬連縣1995年至2005年驗屍官的報導，自殺者75%是男性；金門大橋的西側，面對太平洋，有一腳踏車道。東側面對海灣，有人行道。為了安全理由，大橋在日落後，兩邊都關閉，只留腳踏車道。據統計，跳橋自殺者絕大多數選擇面對海灣，而不是太平洋。

金門大橋第一宗跳橋自殺案件發生在1937年8月7日，大橋開放後的第十個禮拜。一位名叫沃柏(Harold Wobber)的第一次世界大戰退伍軍人，走在大橋上對著一位陌生人說了一句：「這就是我要走的了。」之後，就縱身往橋下一跳。

跳橋自殺的人理由無奇不有：1980年12月，27歲的海軍退役軍人布利瑟(Robert Blyther)，從維吉尼亞州來到舊金山跳金門大橋自殺，為的是抗議雷根當選總統；1955年7月18日，40歲的詩人、也是電影製片人基斯(Weldon Kees)，將他的車子停在金門大橋停車場，車子引擎沒熄火，人卻不見了，他的屍體未被找到；1993年，有位33歲的父親攜帶2歲大的兒子跳橋自殺，根據當時的調查發現，他正鬧離婚，要爭孩子的監護權，這也許是他自殺的理由。

根據一項調查顯示，如果一宗比較特殊的死亡案件上了報紙頭條，或經電子媒體強力報導，結果類似的死亡案件在那一陣子就會增加。就像專家所形容的，有些人就是「不甘寂寞的死」：1995年，金門大橋自殺人數快達到一千人時，加州高路公路巡邏隊為制止某些人想作為第一千名自殺紀錄者，就不再對媒體公布死亡人數。不過，據了解，當年7月初，20歲的埃金森(Eric Atkinson)成為非官方公布的第一千名自殺者。他被人發現跳橋，但屍體始終未被找到。

柏克萊加州大學已退休的行為科學教授石登(Richard Seiden)於多年前發表了一篇文章，分析金門大橋何以具有「神秘的吸引力」(Mystical Allure) ，其因素包括：絕美、致命、羅曼蒂克及容易有效。

僅26人幸運獲救

很多人一定看過恐怖電影大師希區考克於1958年導演的一部電影《迷魂記》(Vertigo)：影片中女主角金露華站在金門大橋南端橋下陰影處，往海灣丟擲玫瑰花瓣後，突然縱身一跳。男主角詹姆斯都華一見心愛的人跳海，生命危在旦夕，也毫不猶疑地跳進急湍的水流裡，救起了金露華。這一幕「英雄救美人」的鏡頭，吸引了無數觀眾對金門大橋深具神秘性的遐思。這或許也吸引了有意自殺者，選擇金門大橋做為他們向人世告別的最終地點。

至於從金門大橋跳下自殺「絕美嗎？」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。馬連縣的一位法醫說，有人以為從大橋往下跳，好像輕飄飄的，如同去參加天使的隊伍，是一個結束自己生命的美麗方法。他說，這是大錯特錯的想法，自殺者從金門大橋跳下海，那是他所見過最醜陋的死亡方式。

聯邦海岸防衛隊在金門大橋附近的貝克站備置了兩艘47呎長的救生艇。當有人在金門大橋跳橋自殺時，一艘救生艇會立即出動趕到現場，救生人員會試著去救跳水者的命，通常徒勞無功。跳水者的身體從水裡被找到後，就放在救生艇一個淺的長形盒子裡，然後移放在碼頭，等待法醫來驗屍。

根據法醫的說法，在金門大橋自殺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，跳下去的人幾乎一定沒命。如果跳橋的人腳先入水中，又有一點斜度，那麼他有可能存活，但希望不大。紀錄顯示，從金門大橋跳橋自殺，還能撿回一條命的，有案可查的約有26人。

為什麼說從金門大橋跳水自殺令人毛骨悚然？因為自殺者幾乎是「粉身碎骨」。一個人從大橋往下跳撞擊力之大，超乎一般人的想像：在十億分之一秒時間內，自殺者的身體從時速78哩到80哩降到接近零，慣性定律使得自殺者的內臟繼續向前衝，因此法醫的報告書通常寫著：動脈撕裂、肝臟、脾臟和心臟都碎裂。肋骨通常也斷裂，這也影響到肺臟和心臟，跳海的人幾乎頸子、胸骨、鎖骨和恥骨都斷裂，且多半頭骨也斷裂。

跳橋者的死法通常有兩種，或是兩種綜合起來：第一種是撞擊到水面的力量太大，跳橋者還沒有知覺就死了：另一種是跳水者還活幾秒鐘或幾分鐘，在水面漂流，但因為內出血而死亡。第二種死法算是溺死，因為自殺者吸入太多海水窒息而死。尋死者從金門大橋往下跳確實「有效」。舊金山市自殺防治中心執行長伊娃‧邁爾說，大橋的設備提供自殺者一個死亡路標，因為自殺者很容易達成目的，這就凸顯了大橋的危險性。

多數跳橋自殺者沒有留遺書，有一位自殺者在橋上留了一張紙條，上面寫著：「為什麼你(指大橋)如此的容易？」另外，有一名14歲的資優中學女生，外表開朗、活潑，有一天到舊金山，雇了計程車到金門大橋，付了錢給計程車司機後，不到幾分鐘就跳橋自殺。她的母親在女兒死後，查看女兒的日記，才知道其實女兒很自卑，總擔心自己太胖，不夠漂亮，才選擇自殺。這位母親也怪跳金門大橋自殺太容易了，因此極力主張趕快興建護欄，阻止悲劇再度發生！

金門大橋兩邊護欄只有四呎高，不論是搭巴士或自己開車，從停車場走到橋上只需費時三至五分鐘，就可以往橋下跳。想自殺的人不必買槍枝或購買藥物，也不必麻煩別人，就可以達成自殺的目的。這樣形同告訴人們，「如果你是失敗者，你也可以這麼做！」

挽救人命刻不容緩

不過，在金門大橋原始的設計中，是有防止人們跳橋自殺的計畫。大橋設計總工程師史特勞斯(Joseph Strauss) 曾考慮到防止大橋成為自殺的地點，因此，當時大橋兩邊護欄的設計高度是五又二分之一呎。1936年5月7日，史特勞斯先生在一份刊物《San Francisco Call-Bulletin》上還曾誇言：「大橋將可實際有效防止有人跳橋自殺。」他說，大橋護欄高五呎六吋，如此的高度，任何人都無法在人行道上抓到一個點而爬過欄杆。此外，大橋還有電話及巡邏系統，只要發現有疑似要自殺的人時，也會立即採取行動予以制止，所以，從金門大橋跳橋自殺，幾乎不可能。」

但金門大橋在次年開放後的第十個星期，第一宗自殺案件就發生，史特勞斯的「保證」消失無蹤。現在不清楚原設計護欄的高度如何被修改。不過，建築師墨羅(Irving Morrow )當初負責設計大橋進口處及廣場部分，他降低了護欄的高度為四呎，造成金門大橋數十年來成為選擇自殺者最後現身的舞台。

據統計，過去25年來，加州公路警察隊成功勸阻了五百名想跳橋自殺者的念頭，而在這五百人當中，到現在仍然活得好好的佔了95%。這種情況顯示，跳橋者多半在一時衝動情況下想要跳橋輕生，如果當時獲得阻止，他們在情緒過後，就不會再想走絕路。這是主張金門大橋應該趕快增建防止自殺護欄人士的說法。他們指證，巴黎的艾菲爾鐵塔及紐約的帝國大廈在增建護欄後，在此自殺的人數大幅度下降，所以，他們強烈呼籲趕快在金門大橋加建防止自殺護欄。

多年前，金門大橋管理當局回應社區人士的呼籲，在大橋裝設了防止「自殺熱線」，希望有效制止跳橋輕生。不過，舊金山市自殺防治中心執行長邁爾認為，只裝「自殺熱線」還不夠，興建護欄，刻不容緩。

金門大橋該不該防止自殺護欄一事，最近有了新的進展：「北加州精神病基金會」同意籌款二百萬元，供專家研究興建護欄對大橋美觀及結構安全的影響，但目前尚差廿多萬元。舊金山市議員阿米亞諾因此建議，不必等到二百萬捐齊才進行研究，可以把這筆捐款分兩階段運用，先拿62萬5000元展開大橋風洞等相關測試，拿出扎實的建立護欄安全性資料給大橋管理區，讓計畫有個開頭，而不是一直原地踏步。

不過，據了解，從現在起，即便興建護欄的計畫一切進行順利，估計至少需要五年時間才能完成增建工程。如依大橋平均每年近20個自殺人數計算，未來五年期間，大概還會有另外的一百人跳金門大橋自殺！ (世界日報:楊芳芷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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